A. 火車冒著濃煙,末代沙皇流放西伯利亞
68°26'N.58°22'E
凱風自南撰稿 ○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良夜,在光明消逝的剎那,曾經有個悲涼故事永遠埋藏在了廣闊的烏拉爾山之間……….」
1917年初的冬天,聖彼得堡的寒夜漫長而凜冽。為了避開聒噪的貴族大臣與不時反復的民眾罷工,尼古拉二世早就遷徙到了位於首都以南24公里的「沙皇村」。在這個華貴的離宮別館里,沙皇遙控著首都的局勢,並不斷收到各種不詳的消息。
在遙遠的西方戰場上,盡管去年的布魯西洛夫攻勢讓俄軍在戰場上取得了一定優勢,但軍事素養低下的俄軍依舊死傷慘重,三年的戰爭讓俄軍已經損失了近五百萬有生力量,數十萬名俄羅斯士兵成為了逃兵,將前方的艱苦與對政府的怨恨擴散到了後方的大街小巷。
在前線吃緊的文書之中,混雜著關於聖彼得堡工人罷工運動的報告。
在尼古拉二世即位之初,這位年輕干練的沙皇曾被貴族與人民寄予厚望,然而,戰爭的損耗與暴政壓垮了他在人民心中「小父親」的形象,再加上沙皇本人對妖僧拉斯普廷的寵幸,他們對皇室的態度已是由怨生恨,處在革命的邊緣。而此時的尼古拉二世卻缺乏敏銳的判斷,認為這些民眾的舉動與12年前的暴民一樣,掀不起什麼大浪,只要將槍口壓低,他們就會老實。
然而,人民的怒火已經遠遠超越了他的想像。2月25日,看似軟弱的罷工轉變為武裝起義。大驚失色的尼古拉二世連忙詔令彼得格勒軍區司令哈巴洛夫:「著令於次日將京都騷亂悉行制止」。於是,沙皇調集軍隊在屋頂和角樓架起了機關槍,向示威的群眾射擊。不過,倒行逆施的殺戮終究激起了軍隊內部的嘩變,大部分軍隊在人民的感召下倒戈而擊。
兩天之後,成千上萬的工農士兵在布爾什維克的組織下湧上街頭,他們奪取了兵工廠、火車站、市政府、警察局、電報局,隨後一路奔向冬宮,逮捕了正在商議對策的沙皇大臣們。一夜之間,聖彼得堡易主,二月革命取得了勝利。
對時局毫無准備的沙皇在接到這一消息時瞬間癱坐在地上,彷彿昨天還是世界之王的他明日就將淪為階下囚。還好守衛沙皇村的侍衛軍官沒有發生嘩變,在近臣的建議下,沙皇帶著妻兒老小連夜出走。他們的第一個目的地是位於聖彼得堡西南250公里的普斯科夫城堡。
這個由彼得一世修建的要塞曾經是俄國向西擴張的橋頭堡,在俄國人征服波羅的海沿岸之後,這里便由邊疆變成了內地,但依舊是接近波羅的海的西部重鎮。沙皇一家在此落腳,一來可以暫避革命者的鋒芒,二來可以伺機窺測首都局勢,尋找機會,最不濟也可以快速向西跑路尋求國外政治庇護。
不過,時局的變化顯然再也不能允許尼古拉二世留在沙皇的位置上。二月革命之後的第二天,貴族與資產階級組建的國家杜馬臨時委員會馬上派十月黨人亞·伊·古契柯夫和國家杜馬代表瓦·維·叔爾根到普斯科夫同沙皇進行談判。兩人竟向沙皇獻策,此時挽救羅曼諾夫王朝的唯一辦法就是將最高權力易手,從而消解人民的怒火。
3月2日午夜,在普斯科夫一節陰暗的火車廂中,尼古拉二世簽署了退位宣言,宣布將皇位傳給弟弟米哈伊爾大公,但米哈伊爾大公拒絕繼承皇位,自此俄國便沒有了沙皇,綿延三百年的羅曼諾夫王朝宣告結束。
然而,故事並沒有結束,作為人民眼中作惡多端的「暴君」,簡單的退位顯然已經不能為尼古拉二世的罪孽救贖。由於尼古拉二世與他的妻子嚴重低估了人民的怒火,沙皇一家退位之後的一周並沒有迅速選擇逃離普斯科夫。3月8日,在聖彼得堡工人和士兵的要求下,資產階級臨時政府不得不將尼古拉二世及其家屬逮捕,將他們從普斯科夫的城堡中押解回京,囚禁於他們曾經居住的沙皇村,沙皇一家喪失了人身自由。
由於當時聖彼得堡存在工農兵蘇維埃政府與臨時政府兩個執政機構,雙方在政治利益與政權模式上存在著根本性的分歧。臨時政府一度曾經計劃將沙皇送上法庭審判,但最終也沒有找到他們叛國的證據。
代表貴族與資產階級上層的臨時政府與英國聯系,想把尼古拉二世一家送往英國進行政治避難,既保全了王室的血脈,也可以順便甩掉這個燙手山芋,讓保皇黨再無由頭。
當時的英國國王是喬治五世,他與尼古拉二世是表兄弟關系,兩人同樣具有德國血統,就連長相也十分相似。英王喬治五世十分關心俄國局勢,還在私人的信件中表達了對兄弟的關心。在這樣的背景下,將沙皇一家送到英國應該是當時最為妥當的選擇。
不過,當時的俄國局勢卻不容沙皇就這么輕易地亡命海外。本來,英國政府答應派軍艦來接,但奈何這一消息不小心散播出去,彼得格勒的蘇維埃政府表示堅決反對。不僅如此,就連英國報刊輿論也因為尼古拉二世的德國血統與德國妻子而激烈反對他們進入英國境內。
由於憂心俄國人的進入會掀起英國人反對君主制的浪潮,喬治五世與英國政府不得不放棄了這一營救計劃。根據《拯救羅曼諾夫家族的競賽:拯救俄羅斯皇室秘密計劃背後的真相》一書,作者海倫·拉帕波特的表述:「他本可以更有效地扮演一個角色,但關鍵時刻到了,他們必須做出選擇。」就這樣,沙皇一家被最有可能的救世主遺棄了。
在亞歷山大的皇宮中,尼古拉二世一家惶惶不可終日,他們不知道下一個朝陽升起之時會面臨什麼。由於食物供給的匱乏,就連曾經高傲的沙皇也不得不帶著為數不多的侍從下地耕種來維持生計。在經歷了近五個月的軟禁生活後,沙皇一家終於得到了一條來自聖彼得堡的指令:讓他們搬家。
發出這條指令的,是當時擔任俄國臨時政府總理的克倫斯基。作為當時臨時政府的實際掌權者,他在不久之前策劃俄軍發動的「克倫斯基攻勢」中一敗塗地,在讓自己威信掃地的同時也耗盡了俄羅斯軍隊的最後一絲骨血。對臨時政府徹底失去信心的民眾開始謀劃新的起義,聖彼得堡的局勢儼然已經是暴風雨的前夜。
正所謂「山雨欲來風滿樓」,為了應對國內的嚴峻形勢和保障沙皇一家的生命安全,克倫斯基決定將他們送離風暴的中心,到遙遠的西伯利亞暫避風頭。在他看來,烏拉爾山以西的俄羅斯大地已經不再是沙皇一家合適的棲身之所了。克倫斯基為他們定製了一個遙遠的目標——托博爾斯克市。
克倫斯基之所以選擇那裡,一來是考慮那裡位於烏拉爾山以東的西伯利亞荒野,可以躲開布爾什維克革命黨人的視線,二來是由於沙俄政府在那裡經營殖民多年,當地傳統商人與貴族地主依舊對舊沙皇保持著一定的恩主情愫,不至於輕易被革命者所動搖。更為重要的是,就在革命發生之前的1916年,橫貫歐亞的西伯利亞大鐵路剛剛開通,這為他們安排沙皇一家迅速向東轉移提供了便利。
八月的一個午後,沙皇一家與十餘名侍從女傭被秘密轉運出了亞歷山大宮,從沙皇村外的鄉間小路上取道前往位於聖彼得堡遠郊的軍用火車站,登上臨時政府安排的專列向東方駛去。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去,便再也沒有回來。
列車沿著西伯利亞大鐵路一路東進,抵達的第一站便是著名的諾夫哥羅德城。尼古拉二世隔著車窗向外望去,看到了他爺爺亞歷山大二世敕令建造的一千年俄羅斯紀念碑。
這座55年前修築的紀念碑前,排列點綴著無數俄羅斯的 歷史 英雄雕像。位於中間位置、面向南方的持盾士兵,就是留里克其人。目光向左移,依次是弗拉基米爾大公、彼得大帝、伊凡大帝以及最早擊敗韃靼人的德米特里·頓斯科伊。面對這些曾經鑄就俄羅斯輝煌的先輩英豪,此時的尼古拉二世恰恰像是一個喪盡家產的敗家子。現在的他,除了保住一家人性命外,已經無所奢求。
列車繼續行駛,舊都莫斯科依然遙遙在望。當尼古拉二世的列車緩緩駛過莫斯科河上的大橋時,昔日的皇後亞歷山德拉為皇儲小兒子阿列克謝指了指博羅維茨基山崗上的那座絢麗的宮殿群,金色的圓頂、高聳的塔尖在夕陽的映射下散發著金色的光芒。在中央的瞭望塔上,一隻象徵沙皇權威的雙頭鷹凌駕其上,這便是赫赫有名的克里姆林宮。
此時的尼古拉二世想起,23年前,正是在宮殿中央的烏斯賓斯基大教堂上,他從東正教牧首的手中接下皇冠,正式成為了羅曼諾夫王朝的第18位沙皇。然而,此時的莫斯科也已經成為了革命者的天下,作為曾經主人的他只能向過街老鼠一般倉皇離開這座舊都。
在莫斯科東南的梁贊,沙皇一家獲得了一個短暫歇息的機會。這里雖然是莫斯科的後院,卻相對來說沒有受到太多政治運動的波及。尼古拉二世對這座奧卡河邊的小城還有著些許印象,十三年前,有個梁贊來的中年人在他引以為傲的聖彼得堡大學里研究生理學,為他的帝國獲得了有史以來第一個諾貝爾獎。他隱約記著大臣向他匯報過這個人的名字,伊萬·彼得羅維奇·巴甫洛夫。
再往東走,沙皇一行終於跨越了俄羅斯的母親河——伏爾加河,來到了繁榮的薩馬拉城。由於處在鐵水聯運的交通樞紐之上,薩馬拉是周邊地區商貿轉運的中心所在,從中東歐到西伯利亞、亞洲中部和哈薩克途徑薩馬拉的路程是最短的。
當沙皇到達這里時,薩馬拉已有90個工業企業,一個麵包廠和一個可儲存6萬噸糧食的大糧庫,成為了俄東南地區極具潛力的工業、製造業和商業中心。然而,行色匆匆的他們並無暇欣賞這繁榮的城市,只能跟隨著汽笛的轟鳴走向更遙遠的東方。
向東穿過烏法小城之後,南北縱橫的烏拉爾山脈就如同一列巨人構成的戰線向他們襲來。在曲折蜿蜒的山間鐵道上,16歲的小女兒阿納斯塔西婭突然哭了起來,尼古拉二世看著啜泣的女兒,眼中滿是憂郁,這不詳的預感早已籠罩,如這峰巒疊嶂的山脈般壓在一家人的心頭,穿過這座山脈之後,他們就真正來到了荒涼的西伯利亞。
在經歷了十餘天的奔波之後,沙皇一家終於在車里雅賓斯克站結束了漫長的火車旅程。在這個烏拉爾山以東的小站,沙皇一家換乘馬車前往秋明,因為當時的西伯利亞大鐵路只向東通向鄂木斯克、新西伯利亞等地,想要前往托博爾斯克就必須經由當時老城秋明。
在秋明的荒野之上,沙皇一家真正感受到了邊疆的凄涼,泥濘的路途上似乎除了哥薩克的馬蹄外,便人跡罕至。
當時的秋明還未發現大規模的石油資源,其唯一作用依舊是簡單的農業墾殖與皮毛、木材中轉生意,殘破的城市與300多年前葉爾馬克殖民者的年代並無明顯變化,工業革命的浪潮顯然還沒有將這片內陸的偏僻之地納入主流。
在秋明的圖拉河港口上,沙皇一家在護衛的指揮下將馬車裝船,沿著圖拉河的蜿蜒河道順流而下,向東北方向漂去。此時的西伯利亞尚處在夏末,水量豐沛,渡船不用拉纖便順利進入托博爾河。在托博爾河與額爾齊斯河的交匯之處,沙皇一家終於看到了他們的目的地托博爾城。盡管這座城市近年來由於西伯利亞大鐵路未從此經過而中落,但此地依舊是三百年間俄羅斯帝國在西伯利亞的軍事、行政及交通中心。
在他們登上碼頭的一刻,一幅熟悉而精美的畫卷便向他們撲來,一座完美的石質克林姆林宮宮殿群靜靜屹立在托博爾河畔,一棟棟白牆綠頂的洋蔥頭宮殿構成了人們口耳相傳的那個稱呼——西伯利亞的明珠。在這個看似安逸靜美的城市裡,沙皇一家終於有了落腳的地方。尼古拉二世甚至想方設法的接觸一些「保皇黨」人,試圖想辦法脫身,足以證明他們在這里有著相當大的自由。
然而,十月革命的一聲炮響徹底擊碎了尼古拉二世的所有幻想。
公元1918年4月,蘇維埃政權通過了重新審判沙皇的決議。就在此時,托博爾斯克周邊的局勢突然惡化起來,白衛軍首領高爾察克在烏法與鄂木斯克一帶成立了新的俄羅斯內閣執政臨時政府,將西伯利亞大鐵路攔腰截斷,並意圖向西北方向迫近蘇維埃政權後方。
此時的烏拉爾工農兵蘇維埃,為了不讓白衛軍獲得挾持沙皇的陰謀得逞,便通過了把沙皇一家從托博爾斯克遷往葉卡捷琳堡的決議。於是,在托博爾斯克安然過了大半年安穩日子的的沙皇一家突然被來自烏拉爾工農兵蘇維埃的士兵所控制,並強制他們按照指示坐上陰暗的馬車,向西駛入了烏拉爾山區中。
擔任這個特殊家庭的衛隊長是尤羅夫斯基,副隊長是尼庫林。他們都是契卡成員,只接受烏拉爾州軍事委員戈羅謝金的領導。在他們的監視下,沙皇一家被送至烏拉爾山中的葉卡捷琳堡城,並被關押在商人伊帕季耶夫的寓所。
這時的沙皇一家已經完全喪失了自由,成為了徹底的階下囚,等待他們的,只有命運的審判。就在這時,一場發生在西伯利亞的叛亂活動敲響了沙皇一家死亡的喪鍾。
1918年5月下旬,作為戰俘的捷克斯洛伐克軍團在由鐵路調往符拉迪沃斯托克的途中,受協約國煽動發動叛亂。在俄國白衛軍、 社會 革命黨人和孟什維克的支持下,這一外籍軍團於5月底至8月初佔領了烏拉爾、伏爾加河流域和西伯利亞的大部地區,推翻了當地的蘇維埃政權,對整個蘇維埃產生了巨大的威脅。
7月中旬,捷克斯洛伐克叛亂軍團已經逼近葉卡捷琳堡。當時的烏拉爾蘇維埃認為:「不能給敵人留下活的旗幟,特別是在我們今天最困難的時候。」於是,烏拉爾蘇維埃命令尤羅夫斯基對沙皇一家執行死刑。7月17日凌晨,尼古拉二世家族包括和他們在一起的僕人11人被看管他們的布爾什維克秘密警察趕到地下室,使用機關槍掃射集體處決。他們的屍體被澆上硫酸和汽油銷毀,最終被丟入了葉卡捷琳堡的一座廢棄礦井中。至此,沙皇一家的流亡之旅劃上了句號。
蘇聯解體後,沙皇一家的遺骸終於在1991年被發現,並於1998年隆重安放在聖彼得堡彼得保羅要塞教堂,停放歷代沙皇棺槨的墓室中。
2000年,尼古拉二世及其家庭成員被俄羅斯東正教會尊為聖徒。2008年,俄羅斯聯邦最高法院主席團確認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及其家庭成員是政治鎮壓的犧牲品,並為其恢復名譽。終於,沉寂了近百年的沙皇一家,終於獲得了遲到的正義與榮光。○ 千綠制圖
B. 英國維多利亞女王的外孫女也就是沙俄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的皇後被蘇聯政府野蠻屠殺
英國王室和俄國王室的關系還不僅僅如此,尼古拉二世還是後來的愛德華七世的妻子亞歷山德拉王後(維多利亞女王的繼承人)的外甥(她妹妹的孩子),此外,維多利亞女王的另一個兒媳婦(阿爾弗雷德公爵的妻子)還是他的姑姑。可以說,兩個王室之間是有千絲萬縷的聯系的。
俄國國內爆發革命之時,尼古拉二世曾經向他的表親英國的喬治五世提出政治避難的請求,最初英國這邊是答應了的,而且是政府表態同意了。但是後來也是喬治五世本人,考慮到在英國國內也政局不穩的情況下,不好得罪布爾什維克,於是又拒絕了避難請求。後來悲劇就發生了……
英國當時和世界上幾乎每一個王室都有姻親關系,想要面面俱到是很難的,第一次世界大戰不也就是維多利亞女王的兩個孫輩,德國的威廉二世和英國的喬治五世之間的戰爭嗎?而且政治和個人的利益總是高於一切,特別是在他們自己都自顧不暇的情況下。若是維多利亞女王尚在人世,那是長輩對晚輩的感情,或者會出手相助,但畢竟已經是改朝換代了。
最後一點,尼古拉二世的王後畢竟不是英國人,也不是英國王室成員,雖然她從小長在維多利亞女王身邊,但實際上她是德國王室的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