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劉慈欣三體的思想內涵是什麼
作為一個技術狂的劉慈欣,在小說中將他筆下的星球一遍遍地摧毀,又一遍遍重塑。人類掙扎在他的目光下,試圖在他冷酷的理性思維中尋找最後一絲絲希望。劉慈欣在《三體》中顯然戳破了某些人們習以為常的溫馨夢幻。常識和邏輯在劉慈欣的小說里不是失效就是扭曲,他這種技術狂特有的冷酷具有非凡的吸引力。更關鍵的是,他天馬行空的想像,誤打誤撞地觸及到人類最核心的秘密。劉慈欣在《三體》中似乎是第一次如此盡情地描繪人類終結之時的場景。這一次他徹底沉入到末日景象之中,並從中找到了力與美,體悟到人類悲劇的深刻性
《三體》具有深切的社會意識,小說中逐漸浮現出的「宇宙社會學」,糾結在制度建構與人性道德的沖突之上,實際上也更為直接地將「中國經驗」的難題投放在整個宇宙的尺度之上。
Ⅱ 如何客觀全面地評價《三體》
思想主題
作為一個技術狂的劉慈欣,在小說中將他筆下的星球一遍遍地摧毀,又一遍遍重塑。人類掙扎在他的目光下,試圖在他冷酷的理性思維中尋找最後一絲絲希望。劉慈欣在《三體》中顯然戳破了某些人們習以為常的溫馨夢幻。常識和邏輯在劉慈欣的小說里不是失效就是扭曲了。然而不得不承認,他這種技術狂特有的冷酷具有非凡的吸引力。更關鍵的是,他天馬行空的想像,可能誤打誤撞地觸及到人類最核心的秘密。劉慈欣在《三體》中似乎是第一次如此盡情地描繪人類終結之時的場景。這一次他徹底沉入到末日景象之中,並從中找到了力與美,體悟到人類悲劇的深刻性 。
劉慈欣仍然屬於那個心系現實的偉大傳統,甚至連「文革」這樣沉重的話題都可以從宇宙的視角來展開。劉慈欣痴迷於世界的構築,但他絕不僅僅滿足於對技術的描寫,而是自始至終都貫穿了對人類命運的深切思考。而這種思考,一旦從大尺度的時間與空間的角度展開,其結論也往往令人震驚。當人們為劉慈欣空前的想像力而迷醉時,又會被他銳利的思考和批判所震醒。在《三體Ⅱ·黑暗森林》中,劉慈欣看似極端的「科學至上」和「唯物技術主義」其實已經舊瓶子裡面裝了新酒,也正折射了這個時代的一個重大轉折:精神、人性、道德、信仰,這些原先是哲學家、倫理學家、神學家專屬的論題,正日益受到科學家的關注。而劉慈欣恰好站在一個難得的位置上,從科學的角度審視人文,用人文的形式詮釋科學。他超越了傳統的道德主義,以驚人的冷靜描寫人類可能面臨的空前的危機和災難,提出了會被認為是極其殘忍的各種解決方案,但是他對人性的終極信念將被人們理解。在這樣一個終極的高度,劉慈欣涉及了信仰的問題。未來、理想、烏托邦,這些人類永恆的心理需求在不同的時代會呈現出不同的面貌,在一個科學技術高度發達的時代,在宇宙大爆炸和坍縮的背景下,光年和基本粒子的尺度上,他探討了信仰會採取的形式,與科學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三體》具有深切的社會意識,小說中逐漸浮現出的「宇宙社會學」,糾結在制度建構與人性道德的沖突之上,實際上也更為直接地將「中國經驗」的難題投放在整個宇宙的尺度之上。可以說劉慈欣構思的「三體世界」盡管有著上億光年的時空,其實卻並不遙遠。正是以現實情景為基點構想出的《三體》的宏大世界,明確地建立在「如果存在外星文明,那麼宇宙中有共同的道德准則嗎?」的道德追問之上。更具體地說,《三體》中描繪了兩個層面的道德:零道德的宇宙本身——更高智慧如「歌者」向太陽系拋出二向箔,使整個太陽系二維化,人類文明從此滅亡;但劉慈欣著力去寫的還有「有道德的人類文明如何在這樣一個宇宙中生存?」這兩種假想條件放在宇宙背景中,看似是空想,卻深深地紮根在人被捲入歷史困境時的切身境況之中。《三體》中多次寫到生死攸關的抉擇時刻,關繫到文明的興亡,人性的存滅。這些時刻映現出與作者和讀者都面對的現實歷史息息相關的道德困境。由此,劉慈欣的情節構思糾結在兩個向度的道德上:一切為了生存的零道德,與有善惡之分的道德。他鋪陳的宏偉敘述,最終展現的情節走向,是有道德的人類(或任何生命)無法在零道德的宇宙生存下去。《三體》跌宕起伏的故事線索,是人類一次次憑借理想和理性為保存自身作出努力,最終「歌者」來臨,黑暗森林打擊到來。但劉慈欣讓程心一直活了下去,她成為三體和地球文明的最後倖存者之一。這個存亡攸關的宇宙史詩之中,整個物種和世界的滅亡,與一個人的保存構成了平衡。
劉慈欣執著地用驚人豐富的技術細節描寫一種大尺度、大視野的宏大視閥,他偏愛巨大的物體、復雜的結構、全息的層次、大跨度的時間,落實到人物身上,就是以舍己而救蒼生的姿態出現,挺身反抗命運的暴虐,最終改寫歷史的英雄群像。劉氏在華麗的細節和繁復的鋪陳造成的厚重感之上,依然有著精確、冷靜與超然的敘事。他的冷靜更多地來自一種技術化的傾向,當與熱烈的人文關懷疊加在一起的時候,它們相互激盪,形成更為豐厚的復調之聲。劉慈欣幾乎是「殘忍」地把作品中的英雄推到那些極端的場景,讓他們面對世界的終極困境。從《三體1》中葉文潔面臨的難題開始,劉慈欣已經走向黑暗的宇宙之心。在《三體2·黑暗森林》中他設想的「宇宙社會學」兩條公理可以視為達爾文進化理論的宇宙版本,在更加宏觀的尺度上,在其展開的過程中,就其淘汰的規模而言遠比達爾文版更加驚心動魄。當宇宙在這些英雄面前徐徐展開,人類一下子顯得那麼渺小,他們的悲歡離合那麼地微不足道。文明層次高於人類的「神」那種「毀滅你,與你何干」的漫不經心的態度,直刺建立在長期的人類中心主義之上的自戀情緒,也呼應著「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東方世界觀。劉慈欣並沒有簡單地把愛、善、責任視為包治百病的靈丹妙葯,而是將內在的超越視為一個艱難曲折、甚至是充滿失敗的過程。《三體3·死神永生》中還有一種信仰的隱秘形象,那就是人類自己,人是人自身的救主。在這里,流浪是向外尋找宇宙,從中發現與拓展人類生存的意義的核心象徵 。
藝術手法
《三體》裡面那個三體游戲,想像奇崛恢弘,對於三體星系這一個極為奇幻的想像世界,劉慈欣充分發揮了他在硬科學上的特長,賦予這個世界完全真實可信的物理特性和演化發展規律。劉慈欣以虛擬現實的方式,借用地球文明的外套,來講述這個遙遠文明二百次毀滅與重生的傳奇,三體與地球遙相輝映。在構造了一個豐滿堅實的三體世界以後,他進一步讓三體世界、地球,甚至還有更高級的文明,發生更加猛烈而意味深長的碰撞。在最不可思議的生存景象中蘊涵著觸手可及的現實針對性,既是對地球文明自身的一種獨特反省,又是在宇宙級別上的一種超越 。
閱讀《三體》系列,除了在其中仍然能體味到一些傳統的科幻作品的風格之外,又可以帶來一種像閱讀那些出色的商業通俗小說時會感受到的快感。而且,會為作者超越常人的想像力而叫絕,也很欣賞作者的思考,以及其中部分的思想。這個小說系列的可讀性,就其情節展開的精彩度來說,作為其基礎的,恰恰是作者驚人而且超越常人的想像力。在這個小說系列中所體現出來的作者對於多種科學知識的了解、利用與合乎科幻邏輯的外推幻想。在整個系列中貫穿的哲學思考,與其用作者所說的「宇宙社會學」這一概念,倒不如用「宇宙倫理學」更為合適。正是作者超越常軌的思考,擴展到以存在外星文明為前提的整個宇宙,在這種最大的范圍內,又以地球人可以理解的倫理,論證構建其理論基礎,才使得整個系列小說具有一種真正的宇宙視野。不過,在其中還是有一種隱約的內在矛盾存在著,這就是對於科學技術手段之價值的評價,與作為其敘事和情節構想基礎的帶有人文意味的宇宙倫理前提之間的某種沖突。劉慈欣在《三體》系列中,預設了一個殘酷的宇宙規模的黑暗前提,這也是他的「宇宙社會學」的核心所在,其第一條公理: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很有些哲學意味,這裡面價值判斷被取消了;其第二條,頗有些把地球上有限資源的環保理念擴展到整個宇宙的意味,說文明不斷增長和擴張,也很有點像人們所說的「發展是硬道理」,只不過暗中又把文明的增長和擴張(即「發展」)與對物質資源的消耗先天地聯系在一起。在《三體》系列中,作者突破了硬科幻的傳統模式,讓其故事更好看,與此同時,在其哲學基礎上,還是沿用了地球思維的某種框架[29] 。
劉慈欣的每一部小說都包含著精心構思的完整世界景觀,同時又兼有切膚的現實感。劉慈欣在自己的作品中企圖做到的,正是寫出人面對強大未知的驚異和敬畏。特別是閱讀《三體Ⅲ:死神永生》帶來的那種無邊無際、浩瀚恢宏的體驗,如同小說中描寫的人物在進入四維空間之後突然看到無窮的感覺。劉慈欣採取的描寫方式具有技術主義的特點,這會使他在驚嘆「方寸之間,深不見底」之後,進一步帶讀者深入宇宙(比如奇異的「四維空間」)中去認知它的「尺寸」。在描寫的鏈條上,這樣的層層遞進產生一種異乎尋常的力量,他在與無形無限搏鬥,試圖把一切都寫「盡」。或者說,他不遺餘力地運用理性來編織情節,讓他的描寫抵達所能想像的時空盡頭。用劉慈欣自己的文學形象來打個比方:他讓「崇高」跌落到二維,在平面世界中巨細靡遺地展開。劉慈欣的科幻想像包容著全景式的世界圖像,至於有多少維度甚至時空本身是否存在秩序,在這里並不重要。關鍵在於,它巨大無邊,同時又精細入微,令人感到宏大輝煌、難以把握的同時,又有著在邏輯和細節上的認真。它的壯觀、崇高、奇異,建立在復雜、精密、逼真的細節之上,可以說宇宙大尺度和基本粒子尺度互為表裡,前者的震撼人心,正如後者的令人目眩。劉慈欣的小說以激進的科學推理為支撐,甚至在《三體》這樣的長篇巨制里,宇宙規律本身的更改也是支撐其情節的最主要支點 。
《三體》系列以眾多的人物和繁復的情結,描繪出宇宙間的戰爭與和平,以及人類自身對於道德的選擇困境。劉慈欣對所有這些如那種不同維度的世界看似無法言傳的景觀,毫無保留地以全景細密的「寫實」方式加以刻畫,他的文字精準而結實,使幻想變得栩栩如生。面對這些壯麗的宇宙景觀和精妙的物理設想,那種感覺就像離開池塘見到了大海。另一方面,劉慈欣創造的世界有著讀者可以認同的鮮活的歷史感和現實感。劉慈欣的科幻世界與現實之間的連接點,在很大程度上是「中國經驗」。《三體》第一部中地球上的三體組織設計出一套網路游戲,借用地球歷史中的人物和事件,重構三體文明的樣貌。在這套游戲中一上來就遇到周文王,他正走在去朝歌的路上,自信已經獲得三體恆星運行的規律,亂紀元快要結束,恆紀元馬上就要來了。這個在小說中具有功能意義的隱喻性情節,在指向「差異」的同時,卻是使用了人們熟悉的歷史材料。「差異」點在於,三體世界有三顆恆星,運行沒有規律,隨時會使這個星系中的文明遭遇滅頂之災。但此處表達「差異」的喻體,卻是借用讀者熟悉的中國商周歷史,由此與現實世界之間發生另一種更直接的關系:「亂紀元」的意象借自史書記載的生靈塗炭的紂王時代,對「恆紀元」的預測脫胎於周文王傾心嚮往的太平世。在接下來另一層游戲之中,秦始皇時代製造出世界上第一台計算機,游戲的隱喻指向三體文明對恆星運行規則的大規模科學運算。但秦始皇的集權統治,是這台計算機能夠運行的前提條件。這里舉這兩個例子,是為了說明《三體》敘述語法的一個獨特而復雜的方面。情節層面對「三體世界」的隱喻表達,以歷史(或現實)為材料,而在這之後,這些材料引向更為直接的現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