㈠ 我的一次越南之旅
說說我的一次越南之旅
那是我船員生涯第一次到越南，去的是越南 旅遊 兼港口城市峴港，船剛停靠在碼頭，船上餐廳里的電視收到越南電視台的信號，看了會我發現中國文化對越南的影響太深了，再沒有哪個國家有這么深，和日本韓國不同，這兩個國家是受中國古代文化影響深，現代只有中國被日韓影響的份，但是越南是實實在在被現代的中國文化影響的，彼時中國流行的歌曲，不再流行的電視劇，都能在越南遇到，而且越南對中國電視劇的配音非常奇葩，也不算配音，是在原聲滯後一點由一個人把原聲翻譯成越南話，和 同聲傳譯 似的，特別能省錢，因為越南人也確實窮，窮且不堅，墜青雲之志。到越南靠岸時，港口會派警察還是保安到船上日夜值守，船上也要派人到甲板值夜班，否則會有偷油偷東西的，就是這個警察或保安也不怎麼樣，要煙要酒，給一根煙或者或者一個好看的空酒瓶他都挺高興，到日韓就不需要值班，日韓碼頭工人嚴格奉行八小時工作制，下班後加班即使三倍工資他們也不幹，所以晚上五點以後，碼頭除了船員基本沒別人，不用擔心有人偷東西，但夜裡不幹活，裝卸貨比較慢，越南人能通宵幹活，但他們設備不行，所以也慢，最快的就是中國，工人又能吃苦，設備也先進。
看會電視我就到甲板上透透氣，有兩個越南大媽各自劃著獨木舟結伴而行，舉著荔枝挨個船兜售，我聽別人說越南的荔枝好吃，就想著買點，大媽賣的荔枝不像超市裡剪了枝一個一個的，都是只剪一個樹杈，樹杈上掛滿荔枝就拿來賣了，我選了舉高高的那個大媽的荔枝，結果另個大媽奮力舉的更高，推銷的聲音也更大了，我一看她這么踴躍，就轉而買她的吧，結果第一個大媽不願意了，覺得二大媽不講武德，搶她生意，兩人言語肢體都有了沖突，海上姐妹花秒變塑料姐妹花，一看這情況，我這屬於二桃殺三士了，挑撥大媽內訌，趕緊邊打手勢勸阻邊說:住手，你們不要再打了啦，兩個我都買了。人類本能就這樣，明知道和外國人交流時語言不通對方聽不懂，還是忍不住在打手勢時說自己母語，兩個大媽應該是懂我意思了，賣給我荔枝後又結伴去下一個船了，讓我不得不懷疑這是她們慣用的套路。好在越南荔枝很便宜，一斤一塊錢出頭，這種送上門的算貴的，市場的荔枝幾毛錢一斤，關鍵是真的好吃，在北方吃的荔枝只有純甜，那我幹嘛不吃白糖，原來荔枝本來的味道不僅有甜，還有鮮， 味極鮮 （據說兩廣地區吃荔枝蘸醬油），所有鮮的東西，包括海鮮，其鮮味物質都會時間流逝迅速流失，古人創造新鮮這個詞是多麼真知灼見，只有新才會鮮。
之所以說這么多荔枝，是後來發生的事和荔枝有關，我聽說市場荔枝便宜嗎，就想著去當地市場再買點，再看看其他水果。越南的六七月那是真的熱，打個比方，就像離一堆篝火能忍受的最極限的距離帶來的感受，被火烤在那並不是一種比喻，而是實際感受。我和船上甲板部的一個同事大海年齡差不多，所以平時交往的多點，我倆結伴而行。剛下船，有個男人上來就用蹩腳漢語熱情洋溢的和我倆搭話，問我們去哪，又介紹他自己，說他是廣東人，叫小帥，來越南十多年了，每年都來回跑。我真想說，我認得你嗎？跟我說那麼多句，於是哼哼哈嘿的敷衍著，他得知我們是去市場買水果，主動要帶我們去，大海和小帥聊的還挺投機，小帥看時機已到，介紹起他核心目的了，說他認識膚白貌美的越南妹子，價格不貴，誠邀我倆去體驗下，我這么忠厚老實不近女色，怎麼可能被這種事吸引，再膚白貌美，還能有幾毛錢一斤的新鮮荔枝對我吸引力大？於是我就沒怎麼搭話，但是轉頭看大海時，發現大海的眼中放射出充滿希望和暢想的光芒，他被說動了，異國他鄉，人生地不熟，不該相信初次遇見的人的，但我也不好直接命令他別去，他卻對我的旁敲側擊充耳不聞，小帥見此情況基本放棄不諳風情的我了，而且還想切斷我和大海的聯系，一直不停的和大海說話，大海被完全說動了，還擱那打聽具體細節呢，把我的暗示當枕邊風，不對，耳旁風，我這么一看，道不同，分道揚鑣，我走我的陽關道，你走你的獨木橋，我買我的荔枝，你買你的妹汁。出了港口大門，小帥的摩托在門外停著，大海就急切的坐到摩托後座了，我想知道要是我也同意去的話，小帥怎麼帶兩個人，他以為自己印度人呢。小帥還挺好心，臨走前告訴我最近的市場在哪個方向，他倆就一騎絕塵的走了，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我後悔沒讓小帥說一句「中國人不騙中國人」來發誓。
我向小帥指的方向走著，發現路邊有一個設施水平相當於我國八十年代的籃球場，地面和籃架很復古，但好歹也能過過癮，越南的籃球水平也低，我找了水平稍微高點的一個半場加了一組，我在國內泯然眾人的水平到那就鶴立雞群了，里突外投，禿頭結合，把越南籃球少年們徹底打絕望了，去他媽的籃球夢，但是他們好像不知道我不是越南人，我全場沒說話，打完散場我站在場邊的時候，一個隊友騎著自行車到我面前，滿臉笑容哩哩啰啰的說了一堆，我估計也就是一堆溢美之詞，但我又聽不懂，於是等他說完，點點頭說了句，拜拜，他的笑容當時就凝固了，楞了一下也說了句拜拜就走了。
雖然已是傍晚，天氣還是很熱，打完球很渴，出了場地到路邊一家小商店想買瓶冰鎮汽水，由於語言不通，我做個喝水的動作，那個老奶奶給我倒了一杯白開水，我連連擺手，指了指她貨架上的汽水，又指指冰箱，她把貨架上汽水拿來後，我又擺手，接著指冰箱，老奶奶怒了，輪到她擺手了，但她是前後擺的，趕人走的意思，嘴裡還說著什麼，我雖然聽不懂，但我猜是，你特么到底想要什麼，趕緊滾吧，於是我就滾了。
此時天色已晚，我也不準備去市場了，就回到了船上，剛到船上，小帥居然也來了，他還拿著大海的船員證（出入港口大門的時候必須向門衛出示 船員證 ，所以會隨身攜帶），但是大海卻沒回來，我心中一凜，頓覺此事不妙，待小帥說明來意，果不其然，大海被膚白貌美越南妹給軟禁了，這是綁架啊，小帥是來要贖金的，要的還不多，人民幣兩千（人民幣在越南通用，在日本，到銀行都換不了日元，得先和船長換美元，再拿著美元到銀行換日元），由於互相不信任，要一手交錢，一手交人，小帥也不肯把大海帶到船上交易，只能船上人到他們老巢贖人，因為不知道此行凶吉，對方還有沒有其他套路，計中計碟中諜之類的，船上人都不表態，知道我和大海關系好的人還有意無意的看看我，我一咬牙，我去，話音剛落，我分明感覺到其他人緊綳的狀態一下鬆弛下來了。船長回他房間給我拿了兩千塊錢，拍拍我肩膀囑咐我小心行事，小帥看搞定了，走到一旁打了個電話，說的越南話。
我到底還是坐上了小帥心愛的小摩托，它永遠不會堵車，去解救海先生，小帥交通安全意識絕對夠，拉大海和我的時候都給我倆戴了頭盔，綁架歸綁架，一碼歸一碼，安全意識這點還是要給予充分肯定的。他們老巢比較偏遠，顛簸了半天，屁股都酥麻了。到了郊區的居民區，這里比港口附近更破舊，小帥帶我進了一個院子，院子大門還是木頭刷漆的，脫落的油漆顯得斑駁破敗，院子不大，房子也不大，小帥在前面走，我在後面跟著，進了屋子，我看到大海在牆角一個塑料凳子上坐著，顯得很拘謹緊張，看到我來，他的眼裡再一次放射出希望的光芒，雖然沒和我說話，但從眼神表情看得出來他的復雜心情，我環視了下，發現屋裡有大壯，小黑，還有個小美，這個小美應該就是小帥口中那個膚白貌美越南妹吧，膚白貌美她只佔一半，不是占膚白或者貌美，而是佔有皮膚，長個臉， 白和美 跟她沒一毛錢關系。 越南人是這樣的，有些和中國北方人是一模一樣的，不說話完全看不出來（所以我打球時不說話他們也不知道我是中國人），我認為他們祖先一定是很晚才移民到越南的中國人，否則不會那麼像，這部分人里確實有很好看的，還有一些就是東南亞土著人種，這部分人里一萬個也挑不出一個好看的。不過象徵性弄個黑不溜秋磕了吧磣越南妹也算有職業道德了，否則把人騙過去，一進門一屋子摳腳大漢，你又能怎樣，還不是得乖乖交錢。
那幾個人除了小帥都是越南人，會說點漢語（越南港口城市會說漢語的越南人很多，為了和中國人做生意），但他們之間用越南語交流，其實小帥是不是中國人我也不知道。此時我也有點忐忑，就怕他們不按套路，把我也扣這，再要我的贖金，但是並沒有，事後我分析，人家是把這個事當成一個事業來做的，要長期穩定細水長流，倘若不守信用，收了錢不放人，這事在航運界傳開，以後沒人會交贖金的，只會報警，他們得不到錢，而船上少人是不能開船的，船多滯留一會，那個損失得是很多個兩千，所以是兩敗俱傷。
那個大壯收了我遞過去的錢，看樣子大壯是老大，小帥是外聯，不知道小黑和小美在他們的組織架構中擔任什麼職務。大壯接錢的時候，眼神冷冰冰的上下打量著我，應該是在想這就是沒騙來那小子吧，否則贖金就四千了。大壯示意小帥把海員證還給大海，讓大海跟我走了，我看看大海，他只是有點驚恐，應該沒挨揍。我倆出門時，他們又在背後說著什麼，大壯的聲音還有點嚴厲，可能是復盤這次行動，總結經驗，對沒把我騙來不太滿意。
我倆按照印象向來時的路走一會，小黑居然開著個小破車追來，說送我倆回碼頭，價錢比計程車便宜，這真是一點賺錢的機會都不放過，榨幹人質最後一點剩餘價值，雖然我相信他是真的只想賺點路費，雖然大海我們兩個都有點路盲，但還是婉言謝絕了，小黑悻悻離去。這時天已經黑了，我和大海走在冷清的路上，大海有點不好意思，後悔沒聽我勸阻，我說吃一塹長一智，好在錢不多，你也沒受傷，還體驗到了膚白貌美越南妹，大海說你可拉倒吧，那女的長得跟個 土豆子 似的，還是烤過的。我說土豆怎麼了，誰吃過兩千一個的烤土豆，那哪是價格不貴，是價格不菲。要是平時大海肯定和我鬥嘴，但是現在他出於感謝，對我的嘲諷都忍了。這時對面來了一輛計程車，攔停後我倆說想去碼頭，但是司機不會漢語，於是我做了個波浪的手勢，意為海邊，大海突然拉長聲嚎了一嗓子，給我嚇一跳，我說你幹嘛呢？大海說，模仿船上汽笛聲啊，我說你那是狼嚎，司機得把咱倆拉到動物園去。後來我也不追求司機領會我們意圖了，直接拉大海坐上車，指著司機來時的路讓他開，因為我下船時面朝陸地，太陽是在我左手邊的，我記得剛才太陽落下去的方位，據此能知道海的方向，只要能到海邊，再沿著海岸線走，就能找到港口大門。
歷經坎坷我們終於回到船上，大海要去船長房間報個到，他更不好意思了，還緊張，拉著我一起去。船長也沒說他啥，只說大海做船員時間不久，還不知道這其中的套路，老船員們都知道，沒給他講也是有點責任，把大海說的還挺感動，最後船長收尾時說，行了，把兩千塊錢交了回去好好休息吧，大海一愣，說這不是意外事故嗎，還要交錢啊，船長問，啥意外？大海想了想說，他們居然是騙子，讓我很意外。大海也知道自己理虧，還是回去拿錢給船長了，船長又拍了拍我後背，這次的意思是我做的挺好。
大海跟著我來到了我的房間，我以為他是想和我嘮會嗑緩解下緊張情緒，或者是正式對我表示下感謝，沒想到他進屋後就賊眉鼠眼的瞎撒摸，問我，你去市場買的荔枝呢，拿來給我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