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如何进入忘我境界
佛教的最高境界就是修出大慈悲心,看众生都苦,于是发愿要普度众生。
所谓禅定,即微闭双眼或闭起眼睛,断绝信息主要来源的眼睛的通途。闭起双眼,不再思索,其结果过去的记忆会一一浮现。而倒退式记忆的浮现,随着时间的流逝,将必然逼近胎儿期记忆。胎儿期记忆一旦显示完毕,标志着人生的一切记忆也就随之全部再现完毕,这时视觉所见是一片虚空。禅定到这个时刻,双眼仍然闭着不睁开,驻守在这个特定的状态之中。由于这时的视觉感受是前所未有的,引起的心理感受也是前所未有的。我们把这时双目所见虚空而引起的心理感受称之为“虚空记忆”。虚空记忆和胎儿期记忆是不同的,但在抵达虚空记忆时一般需要经过胎儿期记忆的门槛,所以两者在时序上有关联。佛教则把虚空记忆称之为“涅盘”。
虚空记忆的特征为:活着的人通过禅定方法不断地跨越(清洗)过去的记忆,一直倒退至胎儿期记忆,这样一生的主要情感经历得以全部显现,从中明白了自己的发展轨迹,进而果断地抛弃所有记忆即所有的情感(当然主要是引起痛苦、恐惧的负面情感),进入虚空记忆。在虚空记忆的状态中,一切价值观没有了,被生存欲念搞得疲惫不堪的痛苦记忆没有了,一直以为我就是那痛苦的等式中的我(旧我)消失了,而意外地发现我目前正处在一个全新的身心体验中,一个和胎儿期以后的生命截然不同的体验中。此刻没有了可称之为有的一切。我活着,可以以虚空记忆的方式活着。这样便在活着的方式中,而不是以死亡的形式,找到了真正解脱的门径。
人就是记忆。旧我就是胎儿期记忆以及以后直至现在的一切记忆。由于人生第一记忆是死亡恐惧记忆,又由于人的记忆主要是由不适到恐惧所构成的负面情感连续体,所以人一直处在心理不适的状态之中。解脱之人可称为新我的诞生。新我,就是超越和抛弃旧我中的一切记忆。一旦发现虚空记忆,发现自我与之相融,便可以用虚空记忆取代胎儿期记忆和以后的一切记忆而成为新我的心理基石。
显然,禅定中闭目所见的倒退式记忆和梦的逆向思维是一致的。只是从现在的记忆一步步倒退,并且最终翻开胎儿期记忆的第一页,进入虚空记忆,其本身需要时日,需要毅力。尤其是人已习惯了旧我的记忆(尽管旧我的记忆常常折磨着心灵),一旦遥望虚空记忆,如无精神准备,会有心灵异常的感觉。必须有迎接虚空的心理准备。而一旦进入此状态,则有保持住此状态的必要。
佛教称“涅盘”有永恒、美好、快乐的性质。这些都是和旧我记忆完全相对立的。其实虚空记忆(涅盘)本身就是虚空,说“无”似乎更确切些,即无任何价值标签。但是虚空记忆的出现,和旧我记忆恰成鲜明对照。佛教把生命称之为烦恼的过程,那么无烦恼的涅盘称之为永恒、美好、快乐,正是人习惯的烦恼状态一下子烟消云散的心理感受的语言表达。
涅盘是永恒的,因为无时间和空间的特征。对习惯时间、空间以及其中的事件(大半是烦恼的)的旧我记忆的人来说,摆脱了时空、事件的枷锁,摆脱了限制,摆脱了生命中明确无误的有限性,从而获得了心灵一直渴望但在世俗中不可能实现的永恒。涅盘中的永恒,已不再是欲念的、外在的,它已是内在的存在。
早在佛教产生以前,印度原始宗教里已有轮回观念,后成为印度教的基石。而释氏则把涅盘和轮回观念结合起来。然而,释氏误将临终之人的意识状态(此时很可能已倒退到胎儿期记忆,其记忆又可能是变形的)看作是和来世相连的桥梁,而临终之人的意念对象又是来世的通行证。这样便存在着好的意念对象和善的来世(天堂)以及坏的意念对象和恶的来世(地狱)的对应关系。要想避免恶的来世轮回,取决于临终时恶的意念对象的不出现。要做到这一点,则又涉及到生命过程中恶念恶行的清除。这里,释氏把道德观引进了产生涅盘的当初纯生理–心理的过程之中。很明显,涅盘首先要通过长期的修行才能达到。释氏把人中五种道德行为(贪欲、嗔恚、昏沉睡眠、掉举恶作、疑)视为通向涅盘的障碍,必须摒弃,于是很自然地弘扬了人的道德行为一切正面的东西如“戒、定、慧”等等,并且高举“忍受、悲悯”的大旗,使众人云集其下。这样,达到涅盘的过程就成为自我人性洗恶扬善的过程,原先禅定这一纯技术的过程便成了医治人的心灵,和谐自我、人际、人和自然的实践过程。这不仅是人的记忆史的胜利,更重要的是人的善必能战胜恶的胜利。无怪乎佛教要成为宗教了,因为一些宣扬“恨”的学说在和“爱”的教诲相比之后终究逊色多了。
根据轮回观念,临终达到涅盘的人,在来世自然成为善的人,亦即免去许多烦恼恐惧的人。这是一个非常吸引人的指向。既然轮回观念有了来世,往逆时方向推一步,则我的今生亦为前世所转来。这样现有的人的不平等、差异性,似乎又可以简单地解释了。然而不管现在的人有何不同,要达到涅盘,最终完成是个善的来世轮回,则必须注重现在的一切道德修养。
这里必须着重指出的是,轮回是不存在的。轮回观念的产生,一方面源于人对永恒生命的追求,另一方面主要是对倒退式记忆尤其是胎儿期记忆和记忆本身的变形现象的误解。然而,涅盘的合理内核在于:在达到涅盘、在达到非真实的善的来世的追求过程中,人本身要自我矫正,自我圆满,从而获得人的解放,人之间以爱相处,人和宇宙和谐相处,享受生命的最高乐趣,这层积极意义是不可低估的。
佛教不象基督教或者其他宗教那样,把原始恐惧心理投射到上帝身上,再披上全能的外衣。佛教的最高境界涅盘,是自我通过禅定实践,越过胎儿期记忆进入虚空记忆的生理–心理的亲身体验,从中顿悟而彻底洗刷恐惧的心理底床。涅盘,不是外在的指令,而是内心的大彻大悟。它无需由神而人的类比,它是我中旧我到新我的自然又必然的跃进。因此人皆可以成佛。